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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近江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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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2 近江狂热

    我决定倾尽全力支持近江的时间机器研究。

    近江将自己的研究计划称为“命运石之门”,这个计划代号完全和系色同学给我的忠告吻合了。尽管在得知近江就是那位在网络上宣扬世界线理论的疯狂科学家“斯坦因”后,我就一直在猜测近江打算制造的时间机器是否就是所谓的“命运石之门”。但是被证实之后,仍旧感到一种强大的命运力量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在每一次见证八景的预言成为现实时也都会出现。

    似乎无论自己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也许当时看似一切都不同了,但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仍旧会遇到相同的事物,就像无数的岔路,在绕过不尽相同的风景后,都将汇聚到某一个地方。这就是世界线收束的力量,我已经切身体会过许多次了。

    八景的预言也好,系色同学的忠告也好,之所以从没有出错,大概就是因为预言中的事物就是这种世界线必然会在此处收束,因而无法避开的关键点。

    现在,近江通过对变动率的实验,似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发现类似的点。因此,她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半个先知吧。

    我们前往后面的车厢,想找一个没人打搅的地方。时间机器的研究在许多人眼中是天方夜谭,我们两人虽然不介意,但也不愿意自己的一本正经被其他人嘲笑。

    这辆开往地下深处的列车很长,所有冒险者只占据了其中三节,经过走火一行人的车厢时,发现这里十分热闹,和我们所呆的车厢里安静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的冒险者们在人数上和我们与锉刀小队加起来差不多,他们正在喝酒进食,并分成好几个赌博的聚集处,不时传来懊恼的叫骂和兴奋的呼喝。这种乱糟糟的喧嚣气氛却更符合我对冒险者们最初的想象——他们聚集的地方,就像是电影里西部牛仔常去的酒吧。比起军队式的秩序,更趋向于彰显自己的个性,但又并非完全没有组织。

    我们刚进去,走火就在一众赌博的人群中向我们打招呼了。

    “嘿,耳语者的家伙,要来试试运气吗?”

    随后,又有更多的诸如“耳语者……”、“亚洲的组织……”这类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走火已经和这些人提过我们的来历,其他人似乎有些跃跃欲动,想要申量我们的身手——毋宁说是想要看看这个第一次听闻的新组织到底有多大本事,在习惯了超凡力量的冒险者眼中,最能体现组织能力的仍旧是成员的武力。并不是说他们认为智慧没有作用,但是短时间的试探中,暴力更加直观。

    不过,我们经过此地不是为了展现耳语者的力量。于是我婉转地拒绝了,有人故意听不懂,出言相激:“又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有人故作帮腔,实则火上浇油:“人家可是保存最完整的队伍,这个小伙子可是二级魔纹使者呢,还有那个老头,知道他是谁吗?末日真理教的旧教徒,大名鼎鼎的漂泊者席森神父。”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打定主意不和他们来往。他们如果不死去,迟早会进入亚洲,那时才是我们正式打交道的时候。我挂上学生干部时代锻炼出来的微笑,用目光示意走火。果然,走火出言制止了这群人,他的确已经暂时成为这些冒险者的头头了。

    这些老油条的冒险者们似乎多少都知道走火所在的组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个组织拥有让这群人慑服的力量。我悄悄打量着这些人,试图从中找出走火的队伍成员,但在这时一个冒险者从后一节的车厢推开舱门,紧张地跑进来。

    巨大的门响声顿时让喧嚣的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冒险者的身上。在这一刻,他们的警惕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冲进来的冒险者脸色不太好,他还没喘口气,就用一种慎重的口吻嚷道:“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单凭这句话,我无法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却似乎明白,气氛好似紧绷了一下。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身穿皮质夹克的朋克壮汉越众而出。他的头发好被顽童泼了一罐颜料般五颜六色,还直竖起来,眼角、鼻孔和嘴巴都穿了环,裸露在外的粗壮臂膀上纹有蜘蛛刺青,充满怪异而刺激的感观,让人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从其他人的低语中得知,这个朋克壮汉就叫“毒蜘蛛”,是一个墨西哥黑帮的老大,一个正常意义上无恶不做的家伙。

    其他人对他多少都有些戒备,而这更彰显他的强大和危险。

    “他们都不见了,就你一个人回来?”他闷声闷气地说,这段话中存在许多俚语脏话,但是面对他的质问,刚进来的冒险者似乎没有胆子生气。他用力点点头,说:“我本来提议按照惯例进行抽签,但他们却直接挑选往更远的车厢。我等了大概五六分钟,没见他们回来,于是又向前走了一点……我没敢更深入。”

    毒蜘蛛猛然冲到这位冒险者面前,抓住他的脸,直接将他举了起来。这个冒险者不知道是无法反抗,还是不想反抗,只是双脚拼命挣扎抖动。这时谁都知道,毒蜘蛛很生气,他想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在他做出一些残暴的事情前,有人开口阻止了他。

    “嘿,毒蜘蛛,这可不符合约定。”

    毒蜘蛛用力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倒霉鬼用力扔在地板上,发出生硬的撞击声。他发泄般用力握起拳头砸在一张座椅的椅背上,坚固的金属管立刻凹陷下去。他又硬生生将这条金属管扯了出来,径直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我要去看看。”他说。

    这些冒险者大都在候车大厅里失去自己的队友,所以依靠临时约定促成了一个新的团队,而走火就是这个团队的头儿。毒蜘蛛虽然不为人所喜,但同样也是这个临时团队中的一员,所以在他执意前去时,走火也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领着他们匆匆追上去。

    虽然没有人跟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大概能够猜测到。这些人因为某些原因,派遣了几个队员前往后门的车厢,结果只有停留在附近的这个冒险者回来了,其他人却失踪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无疑是极为蹊跷的事情。

    最坏的情况是,他们在更后面的车厢里发生了不测。这辆列车不安全,很可能有一些危险的东西。

    虽然有些好奇这些冒险者为什么派出探子,觉得一定不是单纯为了排查危险,也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冒险者下落不明,但是我和近江都没有选择跟走火他们一块行动。

    停留在车厢里的人看似平静,但空气中渐渐被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渗透。他们的眼神有些严肃,开始就失踪事件的细节盘问唯一幸存的冒险者。尽管他们没有明确提出来,不过我仍旧感到极为尖锐的不欢迎我们继续听下去的情绪。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我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人打断了,“我们会负责消灭它。”

    闭门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我耸耸肩膀,和近江一起走进下一节车厢中。“如果需要帮忙……”仍旧还没有把话说完,对方已经“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好吧,这下子,这节车厢就是我和近江所需要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了。

    在走火他们带回进一步的消息前,我和近江开始谈论关于制造时间机器所面临的问题。

    近江告诉我,在她的理论中,要制造出“命运石之门”,最关键的东西只有两个:一是足够坚硬的材料,二是足够强大的能量。

    意外的简单,也意外的困难。先不提我们该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些东西,我们该如何确定材料是否足够坚硬,而能量又是否足够强大呢?近江并没有计算出这台预想中的时间机器运行所需要的最低参数,因为迄今为止并没有谁真正模拟出时空穿梭时的环境模型。

    在时空穿梭的开始、过程和结尾这一系列动作中,会出现何种可能的现象?时空旅行者又处于何种环境中,可能会遭遇哪些困难和危险?近江没有否认,许多东西因为太过抽象而无法理解,必须期待第一台样机制造出来后,才能逐步去验证这些问题。

    所以,第一台样机不是载人机,如此一来,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大大减少。近江已经开始样机的设计,并且已经完成能量系统和一个按照实体比例制作的模型。在样机开始试制之前,唯一能够改进的大概就是它的材料了。

    无可否认的是,统治局里出现的白色材料,比近江在正常世界里能够找到的材料更适合样机。但是,从安全警卫身上或统治局设施里剥离这种现成的白色材料并不现实。因为我们无法将它们带出统治局,这一点在求证席森神父之后,已经得到证实,能够从统治局带出去的东西十分有限。

    除此之外,就算从研究所里找到关于这些材料的详细资料,受限于理论、制作工艺和生产环境等等工业因素的影响,我们也不可能复制出这种材料。

    在可行的范围内,只能参考白色材料的相关研究资料,尝试研究出相似的替代品。如果三十三区的秘密研究所拥有这些资料,我们将资料记录下来后,回到正常世界还得进行翻译,这又是一项极大的工程。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一台样机不考虑新材料。我们需要的是将它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出来,然后等待它在运行中毁坏,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第一手资料。”

    虽然自称是疯狂科学家,但是近江的研究方法却是十分经典的套路——设计一个粗陋的模型,让它运动起来,观察反馈回来的信息,然后根据推论提供干扰因素,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再将出现的问题归类,分析这些状态,反溯异常的原因,然后改进它,再让改进版重复以上的过程。

    这将是一个繁杂而枯燥的过程。成千上万次的猜想、实验、观察,如此循环反复,直到最终得出合理的结果。

    近江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虚拟三维模型。这个模型的外形像是一个烤箱,体积参数也只有烤箱这么大,不过,这的确是她初步设计的时间机器样机。

    “实际上,你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烤箱。它也可以烤东西。”近江说,这似乎是她的冷笑话?我不太确定。我可不想未来像烤鸡一样进行时空穿梭。

    在不大的体积里,只有装入一盘菜的空间,其余被隔离起来的部分中藏有复杂的零件和回路。初看上去十分凌乱,零件也稀奇古怪,无法和常见的电子元件联想起来。没有使用明显的排线,古怪的元件和看似凌乱却自成规律的回路让我不由得想起八景制造的魔法阵。

    “它使用什么能量?”我问到。

    “电能。”近江毫不犹豫地说:“虽然核能更好,但第一台样机还不需要。我想,一个城市的电力足够让样机活动起来了。”

    明明是一个城市的电量,在她的口吻中却似乎带着“区区”二字。我不知道一个城市的电量到底有多少,但它只是为了驱动这台“烤箱”,让人多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那么,最终成品的能量呢?”我不由得问到:“如果人工核能也无法提供载人机需要的能量,难道我们要撬开地球和太阳吗?”

    “不,我已经找到了比地核运动和太阳聚变更强大能量。”近江这么对我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套以足够坚硬的材料制造出机器外壳和能量系统,没必要考虑能量传导性,因为那个能量强大到只需要考虑机器的材质是否能够支撑。”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地球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产生这种超越地核和太阳,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能量呢?

    答案同样意外的简单,但却残酷得充满了荒谬感。

    那是世界末日的力量。

    “既然世界末日一定会到来,那么就没必要干涉它的到来,在世界灭亡的一瞬间,或者世界灭亡的过程中,弄到我们所需要的能量。”近江的眼中绽放着名为疯狂的光芒:“全球六十亿人类的死亡,无数生命的凋零,星球的毁灭,宇宙的崩溃——无论是哪一种末日,最好是全部,都会在终结的一瞬间,让我们跳跃到过去,这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平静中压抑着狂热的近江推了推眼镜,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从她的灵魂深处散发出比漆黑更深重的黑色气息。

    撇开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想法本身的对错,世界末日会引起巨大的能量反应这一点没有错误,可问题是,又该如何去收集这些能量呢?

    “原来我没有找到办法。”近江回答到:“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想法。你觉得超能力怎样?同样是超乎想象,超乎寻常的力量,利用超能力来收集超凡能源,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想法吗?”

    真是太疯狂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近江的思维方式竟然会是这样。若是其他人听到,根本就连紧张感都生不出来,只会将她当成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吧。实际上,我几乎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面对我震惊的注目礼,近江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继续侃侃而谈。

    “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只要有心将研究放在第一位就行,没必要去做更多的事情。”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过,如果想做更多的事情也没关系。只是,无论你做了多少,初衷是什么,在没有制造出时间机器之前,结果都是一样。在制造出时间机器之后,一切都没有意义。啊,不对,做了好事的话,多少可以给自己一点心灵的慰藉吧。呵呵……”

    我觉得自己应该对她的计划,对“命运石之门”能否成功报以更进一步的质疑,但奇异的是,我很快就平静下来,也没有产生反对这个疯狂计划的念头。大概是因为近江的计划,是基于“世界末日一定会到来”的论调,我没有证据能反驳这个观点,如同八景的预言必将会实现,那么近江的疯狂计划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如果,只是如果,时间机器不是唯一的拯救世界的方法呢?如果八景的预言,系色同学的暗示,末日真理教的教义,近江的实验,都出错了呢?也许,我应该像近江说的那样,多做一点好事,至少能得到心灵的慰藉。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默,近江的计划让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看待。反而是似乎说出了掏心窝的话,近江的情绪变得轻松下来,开始狂热地在敲打键盘。

    过了一会,前方车厢的舱门被打开,走火领着脸色阴沉的冒险者们走进来。

    “这里有巫师!”他看到我们,就立刻说到。